第 82 章 082·自由_深渊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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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082·自由

  画室里浮动着极淡的三合调色油的味道,加了橙花香精,闻起来不冲,也不伤害身体,用来代替松节油。

  这本是闻惯的味道,该觉得舒心,但秦佳苒此次此刻觉得难以呼吸,手指轻一下重一下抠着指腹上沾染的颜色。

  李梦岚害死她妈妈不是因为厌恶吗厌恶她妈妈,厌恶她这个野种,因为有她和她妈妈的存在,就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李梦岚,她嫁的丈夫是一个多么无耻,恶心,风流的货色。

  秦佳苒不懂谢琮月在说什么,她甚至没有说想。她害怕。

  人就是这样矛盾,终其一生都在拼命追寻真相,但到了真相面前,临门一脚时,又往往会怯步。

  谢琮月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止住她无措的动作,拇指揉着她的掌心,力道缓缓又珍重,直到她手指松弛,不再那样紧绷,他这才坚实而强势地插进去,十指相扣。

  “不用怕。”他说。

  秦佳苒很轻地嗯了声,乖乖被他搂着。

  谢琮月用眼神夸她勇敢,挪开目光的瞬间,温柔的情愫褪去,只有冷厉和公事公办的整肃。

  他瞥一眼秦达荣,见他并没有打开那份报告,并不意外,语气很淡“老爷子,东西都给你了,看不看你自己决定。”

  秦达荣紧紧捏着那张纸,佣人扶着他,才堪堪站稳。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他已经是个半截身子埋入土的老人,若不是为了秦家,何必做这些恶事。

  他老了。是真的老了,年轻时杀伐决断,为了秦家百年能冲进匪船把谢老夫人救出来,那份胆气,早已在几十年的荣华富贵中磨光。

  “爸”

  秦世辉整个人也有些恍惚,他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状况。他只知道自己的手心在冒汗,后背也窜起一阵一阵的冷汗,说出来的声音像踩在云里,没有一个支点。

  “不如我看”

  “闭嘴”

  秦达荣呵斥。

  谢琮月没什么情绪地笑了声,但到底藏了几分鄙薄,以及高高在上的同情,宛如冷漠无情的神袛注视可怜的蝼蚁。

  人到了这个年纪,还要历此一劫,只能说是作孽太多,得此报应。

  “老爷子不敢看没关系,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结果。”谢琮月大发慈悲。

  秦达荣一双混浊的眼睛死死看着谢琮月,眼珠泛黄,呼吸逐渐剧烈,他把手里的纸张捏皱,没有说话。

  “贵孙女是b型血。”

  一句话轻描淡写。

  秦达荣先是呆滞,而后大口大口喘气,手颓然地松开那份文件,腿站不稳,直接软了下去,秦世辉顾不得其他,连忙去扶,声音里全是焦急“爸爸”

  “世辉”秦达荣无力地喊着儿子的名字。

  “我在,爸,您稳着。快,把老爷子扶到沙发上去。”

  一群佣人手忙脚乱,把秦达荣半抬到沙发上,又有佣人端来热茶,秦

  达荣巍巍颤颤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渐渐平复情绪。

  “不可能。不可能”他捏着茶杯,喃喃自语,“彤儿明明是a型血她的出生报告我看过,是a型血”

  谢琮月淡笑,示意瑞叔把那份文件捡起来,瑞叔心领神会,将文件拾起,走到秦达荣面前,恭敬地递过去。

  这次秦达荣没有多想,一把拿过,翻开。

  这是一份近期的血常规报告,上面显示的姓名是秦佳彤,二十五岁,血型为b型。再往后翻,则是一份年代更久远的血常规报告,名字也是秦佳彤,0岁,血型那一行被人拿黑色墨水涂掉,然后在旁边写了a型。

  这种做法只能说欲盖弥彰,没人看不懂。

  秦世辉两眼发黑,“爸我是a型梦岚是o型”

  所以秦佳彤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b型。

  秦达荣靠在沙发上,不言语,一双眼睛不知道看着何处,神情行将就木。

  血缘,自古以来都是人类的执念,一旦在这方面出了差错,起了疑心,是不可能再有转机的。

  “去把人叫过来快去”

  秦世辉暴怒地冲佣人发火。

  秦佳苒全程看着这场闹剧,不知为何,心湖居然掀不起丝毫波澜。

  秦佳彤对她的出生一向自视甚高,她是这个家唯一的合法的“嫡女”,这些年时常拿血脉做文章,辱骂秦佳苒是野种,骂她玷污了秦家的门楣,也辱骂秦佳茜,骂秦佳茜是小妾生的贱人,不都是仗着她自以为高贵的血脉

  很快,李梦岚、秦佳彤和秦家泽出现在这里。三人看见谢琮月也在,都惊讶了一番,不知道短短一个小时内发生了什么。

  李梦岚不知道为何,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情绪笼罩她,心脏突突突地跳着。

  “谢少爷也在呢。”李梦岚打起精神强撑场面,看一眼脸色惨白的秦达荣,“爸,这是怎么了”

  秦达荣颓败地坐着,已经到了气数耗尽的地步,受了莫大的刺激,连气息都在衰弱,他抬手把报告扔过去,“自己看。”李梦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七上八下地,迟了半拍才蹲下去,把东西捡起来。

  “妈咪”

  秦佳彤也被凝滞灰重的氛围压得喘不过气,尤其是看见谢琮月搂着秦佳苒,心中又酸又妒又怒又无能为力,各种情绪滚作一团,宛如一大锅热油,炸着她。

  凭什么秦佳苒什么都有。凭什么。

  明明她是个野种,是个贱种,是个肮脏的产物。

  凭什么。

  她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孩子,所有的资源和好处都要紧着她才是,为什么到最后,她什么都没了,可秦佳苒却什么都有

  就连她的画室,妈妈为她布置的画室,也被秦佳苒夺走,她居然堂而皇之地在这里画画

  命运的潘多拉魔盒早已悄无声息地打开,厄运接二连三地飞出来,还差最后一个。

  秦佳彤不知道最后一个是什么。

  “啊”

  一声尖叫刺破秦佳彤的耳膜,震碎她所有的思绪,她迅速抬起头,看过去。

  李梦岚像见鬼一样把报告扔掉,然后扑到秦达荣的脚边,哭着解释“爸,这都是假的,是别人陷害我爸,您要相信我,您相信我啊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谁要害我”李梦岚忽然转过头,凄厉的目光直刺秦佳苒,“是你”

  “是你是不是”

  秦佳苒没想到李梦岚会突然看她,纵使被谢琮月的安全感包围,还是打了个寒噤。

  因为对方的眼神太过骇人,像地狱里的鬼。

  在秦佳苒的记忆里,李梦岚永远优雅高贵,端着港城贵妇的调子,带着厚厚的轻易不会卸下的面具。即使是恨毒了一个人,她也会笑。

  “先是诬陷我害你妈,现在又来拿这些东西害我秦佳苒我对你不好吗真是贱种”

  谢琮月皱眉,松开箍住秦佳苒的手臂,秦佳苒下意识想拉住他,被他不动声色推开。

  他优雅地迈步过去,到李梦岚跟前停下,幽深的目光居高临下。

  李梦岚暴怒的情绪硬生生刹车,面前的年轻男人气场过于强势,即使是一言不发,也让人觉得恐怖。所谓寒蝉仗马,即使如此。

  谢琮月俯身,修长干净的手指端起茶几上那杯热茶,被秦达荣喝过的,单这个动作都让人觉得纡尊降贵。

  下一秒,热茶泼了李梦岚满脸。

  “秦夫人,嘴放干净点。”他淡淡地说,继而把茶杯放回原处,甚至礼貌地盖上碗盖。

  李梦岚被这一盏热茶泼清醒,狼狈地趺坐在地上,大脑被按了暂停键,一时间所有的喧嚣都变得遥远,周围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她,要剖开她。

  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她没有想过会有被揭穿的一天。

  “彤儿到底是不是秦家的孩子。”

  秦达荣平静而缓慢地问出声。

  李梦岚呆着,一动不动。

  秦佳彤彻底愣住了,“爷爷你在说什么啊我、我怎么不是秦家的孩子我我”

  她猛地走上前,双手抓住李梦岚的肩膀,一双琥珀色的眸魔怔地看着她,“妈咪你说话啊我怎么不是秦家的孩子我怎么就不是”

  “爷爷”秦佳彤见母亲不说话,又去看秦达荣,眼泪大颗滚下来,哀求道“爷爷您不要相信这些”

  秦达荣没有说话,握着拐杖的手背凸着苍老的血管,他注视着这个被自己捧在手心的孙女。

  忽然他混浊的眼睛瞪大。

  眼前这双眼睛是琥珀色。

  李梦岚是黑色的眼睛,秦世辉也是黑色的眼睛整个秦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是黑色的眼睛,包括秦佳苒,甚至是有外国血统的秦佳茜。

  唯有秦佳彤是琥珀色的眼睛。

  眼睛,

  血型,并不相似的长相种种种种,无一不在宣告着,秦佳彤不是秦家的孩子。

  “爷爷”

  “住口”

  秦达荣握着拐杖,连连击打着地板,发出咚咚的声音。

  这声音像钉子,击进李梦岚的身体,她忽然笑了声,然后就是咯咯笑,跟发了疯似的。

  在一旁隐忍的秦世辉终于忍不住了,冲过来一把推开秦佳彤,然后狠狠甩了李梦岚一耳光,“贱人你背叛我”

  这一耳光彻底将李梦岚打醒,她撑着茶几站起来,指着秦世辉的鼻子“我背叛你我背叛你你这个管不住裤裆里二两肉的公狗,成天拈花惹草,你居然好意思说我背叛你”

  “人模狗样,色厉内荏,实则什么本事都没有,就只知道搞女人,就准你在外面搞出野种,不准我跟别人生孩子嫁给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

  李梦岚是多么高傲的人,从小出生优渥,相貌好,学历高,可谓是标准的千金大小姐,若不是家里生意出了问题,父母逼她嫁给秦世辉,她怎么可能看得上秦世辉这种材大志疏,吃喝嫖赌的二世祖。

  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李梦岚一通怒骂,秦世辉彻底暴怒,一张脸憋得通红,胸口起伏不定,张着嘴,唇瓣一直动,说不出话来,“你你”

  “对彤儿根本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配当她的父亲”李梦岚高傲地扬起头,冷笑,“真是受够了这种日子。”

  秦佳彤看着这惊悚的一幕,双膝一软,失魂落魄地跌在地上,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含糊不清的词。

  她不是秦家的女儿,她不是。

  她引以为傲的出生,地位,血缘,都是假的。

  “啊”

  她忽然发疯了似的,双手抱着头,深深磕在地上,又哭又笑。

  李梦岚心里痛极,想去抱一抱自己的女儿,还没有走过去,就被瑞叔拦住。

  瑞叔是得了谢琮月的授意,拦住李梦岚,声音平和而绅士“秦夫人,您还有一件事没说清楚。”

  李梦岚冷冷地看过去,一言不发。

  谢琮月紧紧握住秦佳苒冰凉的手,“是因为苒苒的母亲知道了你偷情的事,所以才被你杀人灭口,我说的对吗,秦夫人。”

  话落,那冰凉的小手猛地颤抖起来,他换了更强势的力道将其握住。

  他的声音沉静而有力“暴雨那天,那片城中村大面积停电,你雇的人趁机潜入她母亲的房间,将人割腕,伪造成自杀,又买通了心理医生,造假病历,用抑郁症发作掩盖过去。”

  秦佳苒听着一字一句,两行清泪无声而落。

  “证据呢,谢少爷。”

  李梦岚无畏地笑了声,“凡事都要讲证据,你没有证据,如何敢质控我杀人”

  谢琮月皱了眉,未等他开口,另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

  “证据当然有。”

  秦佳苒抽了口气,回头看过去。

  画室门口,立着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倦容,长风衣沾着露水的凉。

  秦佳苒抽噎一声,眼泪更是委屈地往外涌,怎么擦都擦不完,“哥哥”

  孟修白冷硬的面容松动,眼神告诉她别怕,然后侧头对秦佳茜说了一句“多谢。”

  谢秦佳茜及时通风报信,又谢她把秦公馆的门打开,让他能轻易进来。

  秦佳茜轻哼,嘴巴撅的老高,谢什么谢,有本事别互删。

  孟修白迈步,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有力,秦佳苒挣脱了谢琮月的怀抱,跑到孟修白身边。

  谢琮月看着空落落的手掌,一时间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能冷冰冰地瞥了一眼孟修白。

  “证据是吗,这里都是证据。那个心理医生已经被我扣下了,这是他写的证词,还有你给杀手分批汇款的银行记录,以及杀手的认罪书。都在这里。”孟修白抬手将纸张洒在李梦岚的眼前。

  飘飘扬扬,像一场鹅毛大雪。李梦岚站在漫天大雪里,一动不动。

  也许是默认,也许是知道事已至此,分辨已经无力。

  李梦岚无端想起当年,那个低贱的按摩女上门来找她,想要回秦佳苒的抚养权,可秦佳苒明明已经给了秦公馆,又岂是想要就能要走的是她大意,居然被对方偷听到了她和cav的对话,那按摩女知道秦佳彤不是秦家亲生的,居然以此来要挟她,说要一百万以及秦佳苒的抚养权。

  真是笑话。

  那样卑微唯诺的女人,居然敢为了孩子来要挟她。那个女人走之前被她叫住,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宋小姐,你是母亲,但你不要忘了,我也是母亲。”

  一百万她当然出的起,秦佳苒的抚养权也可以给,但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她可不相信这种人拿了钱就能走,只会是永远的麻烦,是她心上永远的一道疙瘩。

  所以她和cav商量,把宋秋梓做掉。

  秦佳苒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她掩面痛哭起来,孟修白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背脊。谢琮月忽然大步走过去,把人从孟修白怀里夺走,抱住她。

  “苒苒,从此以后,一切都会好的,你信我吗”谢琮月捧起她的脸,温柔的眸几乎要溺毙她。

  秦佳苒噙着泪水,点头,“谢先生谢先生”

  很快,窗外响起警笛的声音,夜晚的半山被搅扰了宁静,栖息在树枝上的雀鸟扑腾翅膀,冲出幽深的林,在夜空中低低盘旋。

  警察将李梦岚带走,去警局接受审问。

  秦佳彤忽然挣开人群,冲上来,流着泪对上已经油尽灯枯的李梦岚,“妈妈”

  李梦岚眼中的泪也忍不住滚下来,俯身凑过去,在她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

  “去美国,找cav叔叔。不,是爸爸。”

  秦佳彤倒抽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她退了半步,忽然发疯一

  样抱住头,像个疯子一样大哭大叫地跑出秦公馆,跑进深深的夜色里。

  警车走后,半山再度恢复宁静,静得像真空世界,没有声音,没有风,没有呼吸。

  秦达荣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场闹剧,看着狼藉的秦公馆,宛如看着一栋将倾的大厦。

  他静静地坐着,混浊的眼睛发空,不知在想什么,“世辉。”

  秦世辉麻木的瞳孔动了动,看过去,“爸。”

  秦达荣像交代后事一样,平静而缓慢说着,“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就给苒苒,做她的嫁妆。公司以后交给家伟,你和李梦岚尽快离婚,然后和颂卿结婚,给她一个名分,也让家伟名正言顺。我手上分百分之五的股份给家泽,但家泽从此以后不能参与集团的管理。家里的不动产,现金,股票,珠宝全部等分,几个孩子一人一份。从我的账户里取一百万,留给彤儿。她毕竟喊了我二十多年的爷爷还有这栋房子留给茜茜她小时候问过我,为什么她不能住秦公馆,只能住浅水湾”

  “爸”

  秦达荣握着拐杖缓缓站起来,下一秒,他猝不及防地捂住心脏,身体直直倒了下去,拐杖掉在地上,砸出闷响。

  “爸爸”

  “董事长”

  “爷爷”

  -

  四月末,港岛升温很快,长袖已经穿不住,街上的行人纷纷换上了更加清凉的短袖短裤。阳光洒金般落,香江像一条璀璨的蓝金色绸缎,发出粼粼的波光。

  从医院出来后,秦佳苒撑了一个懒腰,眯着眼,被温暖的日光晒得慵懒。紧身的短袖t恤随着伸懒腰的动作往上带去,露出一段诱人的奶白。

  谢琮月眼眸深谙,抬手就将t恤扯下去,把沙漏最细的那一截曲线遮住。

  秦佳苒笑他小题大做,努努嘴,眼神瞥向一个过路的漂亮女孩,“你看人家都穿着露腰装。”

  谢琮月看都不看一眼,牵着她的手往车边走去。库里南停在不远处,瑞叔已经把车门拉开。

  上了车,秦佳苒脱了鞋就窝在后座,有些打瞌睡,这几天发生太多事,一桩接着一桩,她早已疲惫至极,

  “你其实不用这样。”谢琮月看着秦佳苒恹恹的模样,到底有些心疼。

  秦佳苒手肘支着车窗,轻轻回答,“我只是同情他。从小就知道爷爷是家里最不能忤逆的大家长,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大权,谁都讨好他。我怕他,讨厌他,也恨过他。不过看见他躺在病床上,那样瘫着,医生说他没几个月了,总是有些”

  “悲哀。”

  秦佳苒呼出一口气,把车窗降下来,眯眼,迎着和煦的微风。

  “谢先生,我是不是很没劲”

  谢琮月笑了声,握住她微凉的小手,专注地把玩着她的手指,“人不能完全摆脱血缘的禁锢,这是天性。苒苒,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秦佳苒

  点头。

  安静了片刻,谢琮月又说“中午想吃什么”

  “烧鹅饭。”

  “烧鹅饭”

  一道冷漠又无语,另一道雀跃又快乐,就这样同时脱出口,莫名搞笑。

  秦佳苒噗嗤一声笑出来,金色将她的鼻尖染成一颗小巧的梨形黄宝石,“你明明说过,不准我再吃烧鹅饭”

  谢琮月扯了扯唇,“我不准你做的事太多了,你都听”

  秦佳苒傻笑,像一头小动物横冲直闯撞进谢琮月的怀里,“不要乱说我明明可听你的话了”

  谢琮月被她撞得心脏突跳了一下,眯着眼,顺势把人搂紧怀里,吻上去。

  车一路朝加白道驶去,最后一次,停在秦公馆门口。

  秦佳苒下车,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庭院里,打量这这栋宏伟的华丽的像牢笼一样的建筑。

  她在这里住了十五年。从现在开始,她要离开了。

  秦佳苒忽然指着东侧二楼的露台,“谢先生,你看那个地方。”

  谢琮月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只是一个空落落的露台,什么也没有。

  “怎么”

  “你第一次来秦公馆,我就躲在那儿,看着你的车从大门口开过来,然后看着你从车上下来,我当时就想,这是谁啊,不仅迟到还让主人家等在大门口迎,真是好大的派头”

  谢琮月失笑,想到那一日要来秦公馆,他其实不耐烦极了,硬生生拖了一个小时才从石奥半岛出发。

  他把人揽过来,伏在她耳边,亲了亲,低哑的嗓音暧昧道“所以你那时就盯上我了。”

  秦佳苒脸顿时羞得通红,瞪眼,推他,“谁盯上你”

  “不和你说了,我去清行李了”

  她一溜烟就跑进了这座白色的房子,清脆愉快的笑声落在身后,飘散在微风中,像自由飞舞的翅膀。

  这么多年,这是头一次,她在秦公馆里这样雀跃地笑着。

  因为她要离开这里了,她要去新的家。

  她所有的噩梦,她以为这一生都飞不出来的深渊,今天要离开这里了。

  蝴蝶的翅膀是飞不高的,但她飞出了她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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